得罪了主人家還有功夫帶著人賞花,這事恐怕在匪獵獵這處是天下獨(dú)一份的。
朝前走了幾步,發(fā)覺齊臻并沒有跟過來的打算,只是定定立在原處瞧著她。
朝夕走過來,在她耳邊放低了音,遲疑道“主兒,真要將人帶回去,恐怕……沒那么好交代啊……”朝夕在她這處地位不同于別的婢子,是自小跟在身旁伺候的,闖下什么禍?zhǔn)聛頉]少替她兜著,總可以在她們面前說些掏心窩子的話,便是她有時不喜,也不至于責(zé)怪她去。
“自然是要帶回去的。”匪獵獵走上前去,無視了他的泥漬將他連拖帶拽拉過來,自顧自說著“咱們崇都?xì)夂蚱疀?,花兒也開得比別處晚些,就這沁小霸王這處格外與眾不同,她這處的水乃是引了地下溫泉,他父君又疼她,花了不少銀兩請老師傅來精心嬌養(yǎng)這這些花,才能緊趕慢趕將花期提前到這時候?,F(xiàn)在不看到了別處可要等些時日,也沒這般開得好?!?br/>
齊臻沒有說話,只是被迫跟著她的步子任由著她帶來帶去,大約是覺得掙扎不過,便也就隨她去了。
不過不枉她吹了這么老半天,沁心府的梨瓜倒是真沒讓人失望,給足了她面子。
乖巧地躺在在枝丫,先接成串,如云似雪,千朵萬朵壓枝低。襯得春光失色。
帶著齊臻來看這梨花,大約是自己最近夢多了,腦中抽了風(fēng),又或者,是覺得那故事讓她唏噓遺憾吧,總歸是跟在身后三十載歲月,雖只是在夢中,半日神游太虛,匪獵獵還是會為那人感到心疼。想要陪著他見見那讓他惦記了一輩子,把自己折磨得厲害也不愿忘記的梨花。
雖然眼前的齊臻不是他,匪獵獵也不是那個未亡人。
“漂亮吧?”匪獵獵的晃晃他的胳膊“雖然說梨花的梨與離諧音,但是以梨花伊始,不一定就是會蘭因絮果的故事。”
齊臻扭頭看向她,不知道眼前這小姑娘突然開始說些什么,卻到底是沒有出聲打斷她的話,只是順著也學(xué)著她看像滿園梨花,開的很好,并遠(yuǎn)沒有她說得那般好,他并不喜歡這梨花,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,大約是穆蒼的國都?xì)夂驕厝?,梨花開得太好,所以到了這天澤,梨花便再難入眼吧。
“我這般渾身狼狽,實(shí)在不配這勝雪梨花?!饼R臻太久沒有沒有說話了,一字一句都有一種撕裂了聲帶的感覺,暗啞得厲害,好在是匪獵獵耳朵尖,聽清楚了。
低頭悄悄自己的衣物,又瞅瞅他的,光是自己手腕間細(xì)細(xì)密密的金線拆下便足夠置辦很多套他的衣物了,那短褐被裁去了袖子,麻線散開了大半,被泥漬糊成一團(tuán)才勉強(qiáng)沒有分崩離析,匪獵獵甚至猜不出他是如何把自己塞進(jìn)去的,那衣服夾帶著一股子混合出來的惡臭,像是馬廄里頭的馬糞,又像是經(jīng)過炙烤后的爛泥灘,比夜池好不到哪兒去。至于是他自己沾上的,還是衣服本身就這么味兒,匪獵獵不得而知,也不打算去相問。
她牽起嘴角笑起來,年歲比起齊臻該是要小上一些的,卻要做出一副姐姐模樣,“這般啊,是我沒考慮周全,一會兒我就帶你回去,我也沒個兄長弟弟的,你就先穿一下男侍的衣服將就下,我到時候找冬青尋尋,他比你壯些,但是改改也可以穿的。到了下月新的春衣就可以送過來了?!?br/>
齊臻看著她的眼神還是兇惡得厲害,但是沒什么殺氣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濃的淡漠與疏離,“不必麻煩,有得穿便行?!?br/>
匪獵獵本來興致勃勃的小臉一掛,語氣開始不善起來,瞇著眼睛有模有樣地談判“你可要想清楚了,你這一個皇子,代表得可是你們穆蒼國男人的臉面,你確定要如此?”
“陋室蔽衣而德馨,自然無妨。”齊臻的腰骨挺得筆直,灼灼地看著面色沉郁的她。太過認(rèn)真的姿態(tài)倒是叫匪獵獵終于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破了功,亮出一口銀牙,舌尖一一劃過,朗聲笑開“都說著穆蒼國的男子兇橫無理,不守夫道,不可娶,不過在我看著,這男權(quán)之下出來的男子也有那么個不錯的地方?!狈双C獵繞到他身后趁著人不備用手拍了拍他的脊背,明顯覺察到人僵了一下,繼續(xù)嬉笑著說“起碼這脊背夠直,夠有骨氣。”
齊臻埋著頭沒有再去接她的話。